来源:雪球App,作者: 23章生命体,(https://xueqiu.com/3431434073/248968550)
关于鳗鱼,你知道些什么?如果你跟我一样,只知道鳗鱼饭很好吃,那么,瑞典作家帕特里克·斯文松所著《鳗鱼的旅行:一场对目标与意义的探寻》会让你眼界大开,时时掩卷思考。本书明白晓畅的文字穿插了科学史、海洋生物学、动物学、植物学、宗教、哲学、心理学、瑞典社会史、文学、环境保护科学等多学科知识,串起亚里斯多德、弗洛伊德、约翰内斯·斯密特、蕾切尔·卡森等或知名或不那么知名的历史人物对鳗鱼问题的共同兴趣和求索,讲述了人类对鳗鱼科学问题答案的持续追寻的历程、发现和未解之谜,同时穿插介绍了自己童年与父亲垂钓鳗鱼经历和父子情,引申到人类对人生意义的探索、对时间的感知、地球环境变迁和生物灭绝的现实。读完这本书,感到自己认识的世界清晰了一小块。
什么是鳗鱼问题?人类对鳗鱼知之甚少,鳗鱼究竟是如何繁殖的?
亚里士多德认为鳗鱼不分雌雄,既不产卵也不交配,一条鳗鱼不会赋予另一条鳗鱼生命,鳗鱼生命来自雨水的赐予。换句话说,鳗鱼是凭空产生的。
亚里士多德死后2000多年,鳗鱼仍是自然科学界的一个谜。
1777年,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解剖学教授卡洛·蒙迪尼第一次准确地描述一条性成熟的雌性鳗鱼的鱼卵和生殖器官。
那么雄性鳗鱼呢?这比想象的要难得多。1876年,19岁的弗洛伊德来到的里雅斯特,每天在实验室里解剖码头鱼贩捕捞的鳗鱼,试图寻找鳗鱼的睾丸。弗洛伊德解剖了400条鳗鱼,却徒劳无功。直到弗洛伊德失败尝试过去20年之后,人们才找到一条性成熟的雄性鳗鱼。
1879年,德国海洋生物学家利奥波德·雅各比坦言鳗鱼问题之难解:
“对一个不熟悉此事的人来说,这一定难以置信;而对一个相信科学的人来说,确实有点丢脸:有一种鱼,在全世界很多地方都比其他鱼更常见,我们每天都能在市场和餐桌上见到它们,尽管现代科学界花了那么多力气做了那么多实验,它们仍然能够使自己的繁殖、出生、死亡的方式保持隐秘。鳗鱼问题存在的时间,跟自然科学的历史一样长。”
20世纪科学家们逐渐弄清楚鳗鱼是一种蜕变的生物,刚出生的鳗鱼呈透明的柳叶状,在大西洋里旅行几千公里抵达欧洲海岸的柳叶鳗会蜕变为玻璃鳗,玻璃鳗进入淡水,再一次蜕变,变成黄鳗——鳗鱼一生中大部分时间以黄鳗这种形态生活在淡水里。然后在某时,鳗鱼会决定进行繁殖,开始朝大海游去,完成最后一次蜕变,黄鳗变成银鳗。银鳗发育出生殖器官,胃被溶解,所有能量从身体脂肪储备中获得。欧洲河流里之所以找不到性成熟鳗鱼,因为鳗鱼还没发生最后一次蜕变。
新的问题接踵而来,海里的银鳗何时何地进行繁殖,又在哪里死去?
丹麦海洋生物学家约翰内斯·施密特也深为鳗鱼问题所迷,20世纪初,施密特不去安享舒适的上层资产阶级生活,而是在浩瀚的大西洋展开海上航行,追寻鳗鱼的旅行路线,试图通过找到最幼年的鳗鱼而找到鳗鱼的出生地。航行探索活动持续了近20年,其间还发生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施密特终于捕捞到足够小的鳗鱼的幼鱼,确定了鳗鱼的繁殖地范围:西大西洋的一个特殊区域,位于加勒比海的东北部和北部。这片区域被称为马尾藻海,是海中之海。约翰内斯·施密特1923年发布鳗鱼繁殖地报告,1933年死于流感。
多亏施密特的研究,我们知道了成年银鳗经过漫长旅行,游到马尾藻海去产卵繁殖,然后死在那里。但是,为什么鳗鱼偏偏要去马尾藻海,而且只去那里,这仍然是一个谜。它们怎么去的,这也是一个谜。至今,没有人见过两条鳗鱼交配;也没有人在马尾藻海见过一条成年鳗鱼。
美国海洋生物学家蕾切尔·卡森认为鳗鱼是海洋迷人复杂性的绝佳代表,“遇到一条鳗鱼差不多就像遇到一个去过地球上最美丽、最遥远地方的人……鳗鱼去过的神秘地方,是我——作为人类——永远无法造访的地方”。卡森如此描述银鳗去马尾藻海的漫长旅行:“当它们穿过海浪游进海里,便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也几乎逃出了人们的知识范围。”
今天鳗鱼正在消亡,面临极高的灭绝的危险。而这主要是人类的错。渔业、病毒、筑坝、航行等人类活动以及气候变化。
为什么人类如此着迷于鳗鱼问题?鳗鱼问题“向我们诉说人类的好奇心,诉说我们对探寻真相、试图理解一切从哪里来又意味着什么的难以抑制的永恒渴求。”
鳗鱼的神秘,也是人类的神秘。鳗鱼的神秘成为人们心底疑问的回响: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独自在世界上寻找自己的位置,也许是人类所有经验中最终极、最普遍的经验。
鳗鱼的起源和漫长的旅行非常奇特,却唤起我们的共鸣:“为了寻找家园,在海洋上进行漫长的漂流,回程时还更加漫长艰辛——为了找到自己的家,我们愿意做的一切。”